字˙遊˙自在

我的老家在苗栗後龍。

以前曾祖父母還在的時候，
我們一年大概一次會回去看他們。
對於當時年紀尚小的我而言，回去都是見一堆不認識的人，
跟著父母叫一堆稱謂，非常無趣，所以我不愛回老家。

後來祖父母相繼過世，回去老家的理由沒了，
所以剩下一年一次的清明掃墓會回去。

小時候回後龍掃墓很辛苦，
因為家裡沒有汽車，又不可能騎機車坐到屁股爛掉、天荒地老，
所以我們一家人幾乎都得起個大早，先騎摩托車到爺爺家，
再從後站走到火車站，坐上復興號的火車或電聯車回後龍。

那時候覺得貧窮真可憐，別人家都是坐轎車回老家，
但是我們家卻像是長途跋涉一般，風塵僕僕～
比較值得慶幸的地方是，老爸都會買包子讓我們在車上吃，
熱騰騰的包子驅走早晨的寒氣，驅走心中一絲絲的淒涼。

年紀漸長，或許也是到了尷尬的國、高中年紀，
對於一年一度的掃墓變得很排斥，
因為回去老家總是被比較，一堆誰誰誰的兒子或女兒很會讀書，
再加上老爸是家族中學歷最低、最早結婚的人，又生了三個賠錢貨，
對於那時候家族的人而言，我們家是很卑微、而且是沒有聲音的一家人。

那時候，即使心裡對這一切都開始瞭解，
但是因為老爸是個孝順的兒子，所以爺爺一聲令下，大家還是乖乖回去。
只是回去時，我們三姊妹都變得愛擺臭臉，
洩氣的想：反正也沒人會在意到我們。

後來，情勢漸漸逆轉。
像是節目劇裡頭演的戲劇化情節一般：我們家出運了。

先是我考上竹女，老爸回老家開始被誇獎會教小孩。
什麼「歹竹出好筍」等好話都紛紛出籠，老爸開始臉上有光～
後來，我們家三姊妹相繼考上竹女，
我是家族中那一輩最先考上國立大學和研究所的人，
我大妹更厲害，考上交大電工，保送系上研究所......
之後的風光事蹟就不贅述了。

總而言之，
我們家每年回去掃墓時，老爸、老媽都被讚美，
年紀活那麼大把，終於從小孩子身上獲得肯定，我想他們也很得意。
後來，大妹和我紛紛有了歸宿，而且都擁有代步的汽車，
回去後龍掃墓再也不用早起、不用擠火車，不管需不需要站到後龍站，
這一切都不需要擔心了......

現在回後龍掃墓，再也不需要擺臭臉，
也不必擔心叫不出誰的名字會多丟臉......
活到這樣的歲數，才知道我們家回去掃墓的意義重點不在於慎終追遠，
而在於給我爸媽一個「風光」的機會，可以揚眉吐氣的時刻。

人生際遇真的很奇妙，不到最後一刻，
永遠不知道所謂「贏家」的定義是什麼。